有水流进来,想用水,就用瓢舀水。这水是比较好的,冬天也不断流,这是住在山区的好处。
水管好看,自然舍不得埋在土里,时间一长,自然经不起风吹日晒的,塑料制品,很容易起变化,自然变得易碎,说到底,还是管不长久,只高兴了几年,水管就开始出现问题。
第一卷 第312章 大员小民
盛支书在家,尽量多做活儿,他老婆身体不太好,自从生了个儿子,在月子里,因孩子发烧,来不及送医院,就夭折了,痛不欲生,从此落下疾病,一直没有根治。心理疾病更不好治疗,后来,商量再三,就决定再生一个孩子。
医生建议说,不能再生,身体受不了,可盛夫人不管,非要为盛家生个一男半女不可,否则会抱着终身遗憾,和盛支书度过后半生的。
盛支书当然不想要孩子,恐怕要了他夫人的命,得不偿失,最终他还是经不起他老婆的死缠烂打,总算缴械投降,又怀了孩子,生了一个胖墩墩的丫头片子,白白净净的,非常好看,完全不像盛支书和她夫人那样黑,太像英雄,因他们都有着本色。
盛支书高兴了,他老婆却搞垮了身体,重活做不了,总是等着盛支书回来做。村书记还算争气,人不算高大,可有一些力气,将该做的重活尽量在早晨做完,然后,再去村里、乡里或者县里开会或者办公,他的主要工作,主要负责和上下级的联络。
德志很清楚基层干部工作的艰辛和琐碎,不过,他们也有自己的快乐,比如,能吃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粮食和菜蔬,吃到正宗的猪肉,喝到放心的包谷酒,这些都是在城里当官的人无法享受到的。
他想到更多的还是照顾家庭,自从打工回来,也就安心在家了。老板剥削工人的事层出不穷,他也是受害者之一。付出的多,收获的少,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,又没有什么独特的技术,只能做普通工人,自然,工资也很普通。
德志看到盛支书洗了手,喊德志一起到饭桌前,盛夫人将菜放好,盛支书找出包谷酒,晃了晃,酒壶里起了泡泡,他笑着说:“这是好酒,男人每天一小口酒,赛过神仙乐无忧。”
说完,哈哈一笑,德志也笑了,盛夫人说:“真是个酒麻木,一喝酒,啥都不想了。你前辈子肯定是酒壶,是个漏壶,总也装不满。”
她一说完,大家哄堂大笑。
开始吃饭。德志总没忘记饭前祷告,感谢上帝赐给的食物。谢饭完毕,正准备开吃,外面有人喊道:“幺爹,幺爹。”
盛支书正斟满了酒,刚要喝,听到有人喊他,连忙站起来,德志的小搪瓷缸子里也倒了白酒,酒香四溢,令人垂涎。德志不好意思先吃,看到盛支书站立,他也站起来,跟着他到外面看热闹。
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胖子。
胖子昨天请客,又是吃饭,又是洗头和按摩,今天竟然来了,难道是要钱来了?
他从底下上来,笑着说:“太难走了。这路太小了,车上不来。”
“这修路的事正在跑,还没准信,需要等一段时间。你吃饭了吗?”
“我一大早就朝这里赶,还没来得及吃饭呢。”
“好,我们正准备吃呢。来,一起吃点。”
胖子爽快地答应下来,盛支书请他到厨房,然后就座,其实,小桌子,靠背椅,胖子的确胖,一个人可以坐两个人的座位,他不喝酒,见了菜和饭,竟然像猪八戒那样开始吃起来,头也不抬,让人惊叹。
盛支书和德志慢慢地品酒,慢慢吃饭,不着急,倒是越有钱的,越忙,越想赚钱,越是怕失去和人的联系,因此,电话总是不离身。
胖子吃了一通饭,然后接听电话,看着盛支书,说:“幺爹,我看你家还有不少地方需要装修啊。”
“是啊,你看怎么做合适就怎样做吧。”
“好嘞,只要有你这句话,都包在我身上了,我专门带来了钢卷尺,把尺寸量好,拿回去给你做,做好了,就安装怎么样?”
“好啊,好啊,不过,你幺爹是个清官,村里当官,前任的欠账,都在你幺爹头上顶着,你嫂子身体不好,做不了重活,我呢,拿着茶叶蛋的钱,操着原子弹的心。”盛支书说。
“没事,没事,我又没说钱的事,你也太敏感了。”胖子说。
“你真好玩,作为一村掌门人,方方面面都要想到,老百姓的吃喝拉撒,都得细细考虑,关键有一条,就是要有经济头脑,处处要经济挂帅,效益领先,凡事都多少和钱有关。你说是吧?我现在是困难,孩子还在读书,你婶娘有病,不小心不行哪。不把钱放在前面怎么能行呢?”盛支书说得落地有声。
德志看看盛支书,像是酒精在起作用了。
德志不觉得,盛支书的酒量一般,但就是爱这一口,他想的最多的,不是发大财,经过数次试验,他的发财梦十分遥远。
胖子量完了尺寸,就要告辞,盛支书也不挽留。他说:“你回去,把我的家弄弄,我好再做下一步。”
胖子说:“行,幺爹,我先走了。你的事就是我的事,我会用心做好的。做一个样板出来。你就看好吧!”
盛支书点点头,胖子走了,在小路上,东一歪,西一斜的,仿佛走这路是痛苦,是折磨。
胖子一走,盛支书的座机电话响了,他回去一接听,说了些啥,不知道,挂了电话,他笑眯眯地说:“十二组的村民十分积极,现在已经开挖好水池,另外也找好了水源,他们邀请我们上去看看。”
德志说:“好啊,好啊。什么时候去?”
“现在去好吧?他们希望我们现在就去。”盛支书说。
“好,走吧。”德志说,看到盛夫人正在提着猪饲料去猪栏,看上去非常吃力,其实,她提得动,就是腰椎不给力,德志也不惯于做农活儿,爱莫能助,盛支书赶紧上前,接过饲料桶,飞快地提到猪栏,猪见了吃的,哼哼哼地争先恐后地来抢食,猪栏里有三头大猪,食量较大,盛支书正考虑将他们处理掉,再买小猪,等喂到过年,差不多可以宰杀了。
盛支书喂完了猪,洗了手,进屋背了公文包,就是电脑包,可惜没有电脑,他的包里,啥都有,文件,证件还有公章啥的,只要有关公文、通知、指令啥的,都有,诸如低保啥的,他对工作很负责,材料准备的也多,应有尽有,德志心想,以前听说《人民日报》发表了一篇介绍盛支书的文章,配了照片,介绍他的先进事迹,盛赞他的移动办公室,其实就是一个电脑包,跟着他漫山遍野地跑。
十二组在进村来的山上,山坡比较陡,大概有六十度的样子。盛支书向来走路,对于这样的陡坡,习以为常,这个让德志佩服,能干农活、又能做文职工作的,就是盛支书。
上了山,到了一幢木屋前,一楼是牛栏,木楼背靠着山,门口站着一个老胖子,笑眯眯地站在那里,见了盛支书只是笑,也不说话,盛支书向他介绍了姚先生,他伸出手来跟德志拉手,德志爽快地伸手来拉。
他的手十二分厚实,看来常常干活,等落座后,盛支书介绍说他是老乡长,姓覃。
德志真佩服他,乡长住在高山,远离朝廷,看来不是一般人。
覃乡长仿佛看出德志的疑惑,笑呵呵地说:“我退休了。住在山上自在,空气好,你们来解决饮水问题,那越发好了,真是太感谢你了。”
德志明白,这里居住七八户人家,一口水池完全够了,与其是帮助他们七八户解决饮水困难,不如说是帮助覃乡长一个人解决困难。
覃乡长一个人住在山上,老伴在集镇上帮助照顾孙子,偶尔会上山,或者他下山去看看孙子,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山上,自由自在地惯了,种田、养猪、种菜,忙不完的活儿,使不完的劲儿,关键是不跟儿子、媳妇们在一起,没有你的鼻子、我的眼睛的纷争,人老图的是清静,不生气才能活得长。
覃乡长和省里大员是好朋友,当时,大员在没有成为大员之前,在这个乡里当书记,经常到村里走访,刚好,覃乡长就住在清塘村,一来二往,竟成了好友。
后来,大员调到县里、州里,连连升级,他总没忘了老朋友,常常保持联系,哪怕覃乡长退休,还常走动。为什么要将项目落户在清塘村,和大员很有关系。明确地说,就是大员介绍的,与其说是介绍,简直是命令,德志所在的机构领导齐老师当家,她见了领导发话,简直不敢说半个不字,想千方设百计,也要让她的上上上级领导满意,要不然,层层追究下来,恐怕对她不利。
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,齐老师不想进省级部门是假的,那未免太虚伪,而拿爱心人士的捐赠来做讨领导喜欢的事,正是一份大礼,可以让领导知道这齐老师是个好人,将来没准儿可以考虑调进省机关。
其实,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,俗话说,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,一点不假,省级领导走马灯般地更换,刚维持好一个关系,调走一个,调进来一个,然后又要重新建立关系。
总之,项目既已开始,就要有个交代,这覃乡长做了自我介绍,然后就去厨房忙着做饭,要留德志和盛支书吃饭,盛支书很高兴,看来每次上山来,都是在他家蹭饭吃。老乡长的老伴儿不在身边,自然学会了做饭,且手艺娴熟,看来是一把老手了。
第一卷 第313章 高山家宴
覃乡长介绍项目的由来,颇费了些周折。当初,项目不想落户在清塘村。德志赶紧问:“为什么?”
“你不清楚,里面黑着呢。”
原来省委统战部部长的弟弟,自他哥哥当官以后,就缠着他哥也要当官,他哥经不起缠,就给了他南方某省一个县的公安局局长的位置,谁知道没干多久,就因为参与赌博被人举报,层层审批,将其退回原籍,没办法,他哥又给他一个位置,在乡里联防队当队长,也没干多久,还是老毛病,另外贪污赌资,被退回原籍,巧得很,他住的村,正是清塘村的邻村大支坪村。
部长的弟弟爱钱,那么,要想弄到钱,只有巧立名目,想一些项目向中央、省、州要项目,然后从项目款里动动脑筋,就能弄到钱。实际上他是这样做的,村里的项目挺多,但老百姓受益的不多,大部分项目款除了层层克扣以外,先经过他的手,剩下一点点,才到村里,到村里手里,接近于零。
考虑到这个项目不是政府做的,资金来源于海外,带点国际性质,钱也不多,统战部部长没有插手过问这件事,算是侥幸,项目转到了需求量最大的清塘村,算是劫后余生了,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?
大员在统战部算是副职,远没有正职厉害,项目落实到清塘村,不是源于特权,而是源于舆论的压力,避免因小失大,因此,部长放过了清塘村一码,也算是给了大员一个面子。大员自然叮嘱覃乡长密切配合,花小钱办大事,争取做好项目,让大家从中受益,好堵住某些得红眼病的人的嘴。
清塘村和邻村比较而言,清塘村完全可以用小钱办大事,只要组织得好,完全可以建一个项目示范基地。
覃乡长在厨房里忙了半天,德志闲得慌,打开一部小彩电,只能收到一个台,凑合着看吧。盛支书在厨房和覃乡长说话,德志觉得好玩,他们一个胖,一个瘦,就像卡通人物,形象差别大,性格迥异,很有意思。
做好了饭,当四菜一汤摆在原木桌子上时,当然,桌子已经看不出本色,油污看似黑漆,黑漆透露红底,黑色的陶瓷盆盘,浑然一体,看上去到处都黑黢黢的,汤汤水水的,也显得油腻腻的,德志看看覃乡长,他长得胖,难道和饮食有关?
这在山区很少见。胖子在城市里较多,在山里头却没几个。
覃乡长拿出一瓶东西,说:“来,这是我调制的好酒,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,现在好好喝喝。”
“是的,不过,你知道,你弟妹总是说我,让我不要贪杯。”
“来来来,到了我这里,她管不着,我啥时候让你喝醉过?”覃乡长说,笑眯眯地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非得努力才能看到一点点眼睛的光芒。
覃乡长从瓶子里倒出一点黄|色的粘稠的东西,倒进三个小搪瓷缸子,然后,又往缸子里倒进包谷酒,说:“这是中国的鸡尾酒,来,喝!”
德志连连摆手说:“这,不合适吧?”
“怎么不合适?”覃乡长问。
“我喝酒不行,怕辣,喝一点点脸都会红。”德志说。
“那没什么,你是湖北人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是湖北人都能喝酒。再说,吃香的,喝辣的,是人生的追求,是一种富贵的生活。你喝点酒没什么。再说,喝酒代表孝心,你是大孝子,所以喝酒脸上上色。”
德志听了覃乡长的话,不好反驳,默不作声。
覃乡长说:“我调的酒,非常厉害。”
“怎样厉害?”
“你不知道,我用的是蜂蜜调酒,喝起来非常爽口,不知不觉就会醉的。这蜂糖酒好喝,不可贪杯。”覃乡长说。
德志喝了一口,果然是好酒,味道很美,刺激味蕾,不觉得辣,反而非常甜蜜,爽口怡人,再尝尝他做的菜,的确不错,看着不起眼,原来是腊蹄子,和洋芋(土豆)放在一起,看起来油晃晃的,吃起来却一点都不腻,入口即化,土豆吃起来,更是面面的,有些甜味,难怪不油腻,敢情是这土豆吸油!
其他的小菜,竟然还有花生米,看起来像是火大了些,有些焦糊,看着黑,吃起来倒不觉得苦。德志不解,问:“这花生米怎么不苦?”
“哦,哈哈,是锅没洗,染的,看着难看,吃起来好吃是吧?”覃乡长说。
“哦,是这样啊,我说呢。”
德志暗自佩服起覃乡长来,这家伙会当官,比较朴素,也会做菜,心胸开阔,愿意归隐在山林,怡然自得,拿着较高的退休金,但花钱无门,只有交给老伴儿打理,在集镇上,贴补儿子、孙子,他则在山里自力更生,颐养天年,当然,如果想起来了省里的大员,未免也联系联系,汇报一下近期的情况,再叙叙旧,算是填补寂寞没有人说话的空档时光。
好酒好菜,让人留恋,虽然不起眼,可吃起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,看看时间不早,盛支书说:“不早了,该回去了,这里真好,没有手机信号,要打电话,只有用村村通座机了。”
德志看看手机,果然如此!手机竟然当手表用,手机信号一点都没有,难怪这么安静呢!
盛支书可真有意思,他不说这事,临走的时候才说。原来他不想被别人打扰的时候,就到这里来,手机一关,谁都找不到。
作为一个村书记,上传下达的事简直太多了,让人每天都不消停,盛支书的手机号码一换,乡里、县里的领导们就要慌了手脚,不知所措起来,因他们离不开盛支书,一旦离开,他们若是需要什么数据,或者到村里来,简直就是没头的苍蝇,到处乱撞。
覃乡长笑呵呵地说:“好啊,好啊,你们走吧,下次再来。哦,对了,你们这次来是干什么?”
盛支书说:“你看,你不提醒,还真忘了来干什么。姚先生想看看这里的水源怎么样。”
“水源?哦,这里有八户人家,有一处水源,可惜水量小,不够用,如果做一个大一点的水池,勉强还能使用。再往上面走,上面有九户人家,他们那里可以做一口水池,在高处的山洞里,有一股水,水量很大,足够他们吃的了。”
“那好,我们去看看怎么样?”盛支书说。
“不好,我们做项目,需要当地政府支持,比如说,派出水利技术员,帮我们选择建水池的地址,就像山下的那几个组一样,先有技术员经过测量,选出最佳的建造水池的位置,根据水源的高度,来确定需要多少引水管、多长的供水管,没有技术员,恐怕很难做到,还有,没有技术员,恐怕就是完成了水利工程,以后的管理或者维修也需要技术支持。”德志说。
他这样说,是建立在以前的工作基础上,多做几次,就有了经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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