晾衣裳,人逢喜事精神爽,昨个宣哥回来时,虽然什么话也没说。可她只从宣哥挂着笑容的脸上便推测出他跟锦研见面很是顺利。
今个一早她便起了身,今个初六,正是锦研小姐学习绣花的日子,她本打算吃了早饭便出门上县丞府上去,谁料,正晾衣裳。大门便响了。
尽管外头没人吱声,她也知道是如意来了,忍不住有些来气,自个这一装病,什么时候是个头?偏如意不识趣儿,她大清早来,岂不是害的自己在炕上躺着耽搁事儿?昨个不是说了叫她不必成日来伺候着?怎么又来了。
她脸色难看地开了大门,正要埋怨如意,一抬眼,瞧见的却是关倩倩与一个老头。
朱氏登时吃了一惊,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的人是关倩倩,脸上的生气表情还没来及收住,便见关倩倩笑了,“朱大姐,我特意请来个老郎中来瞧瞧你的病。”
话毕,她没有再多客套,干脆利落地往院子里走,并热络地请那郎中进门来,“大夫,请上屋里坐,我这大姐,成日的身子乏,做什么也没个力气,劳烦您给瞧瞧。”
朱氏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,见这状况,一时慌了神,本要说今个身子突然感觉好一些了,却听关倩倩与那老郎中在院中闲聊道:“……两个孩子婚事在十月,我这大姐心急着下聘,后头要张罗的事儿还多,成日怕这病耽搁了我妹子的婚事,心里急,可一天天的,愣是没好转。”
朱氏顿时说不出话来。
老郎中听关倩倩闲话期间,得空端详着朱氏的面色,奇道:“面色倒红润。”朝朱氏点点头,客气地请她进屋去,“请上屋里去,我好能把个脉,瞧个细致。”
朱氏愣一下,可这个时候,偏寻不出任何理由借口,只得点个头,硬着头皮进了屋。
进屋去坐下,伸出一只手来给郎中把着脉,强自镇定地说道:“今个起来,好像能好一些,挣扎着起来,洗洗衣裳,竟也没乏着。”
说着,她抬眼,不安地看着老郎中的脸色,只见他蹙着眉,一脸凝重。
好半晌,郎中开口道:“脉象稳,经络也很顺畅。”他连连摇头说道:“并无不妥啊!”
朱氏笑一下,“会不会是什么把摸不出的疑难杂症?”
老郎中听了她质疑的话儿,脸上很不以为然,冲关倩倩道:“这妇人,分明没有病。”怕她不信,又道:“要不,你们另请高明?”
朱氏脸上顿时又羞又恼。
关倩倩摆摆手,笑道:“不必了,刘大夫已是城里最好的大夫,您瞧出来的病,自然是准的。”
郎中脸色略好,只是本着多年来瞧病的习惯,仍是说道:“最好还是再请几个郎中再瞧一瞧的稳当。”
关倩倩也不理一旁脸色尴尬的朱氏,忙谢过郎中,从袖里取了钱给他,笑着送他出门去。
返回院子里,叹了叹气,再次进门去,也不借着这事儿质问朱氏,只是笑笑,好言好语地对朱氏说道:“朱大姐,大夫说你身子利索,我也就放了心。”
朱氏闷不吱声,只是僵着脸儿点了一下头。
关倩倩看看她,笑一下,“朱大姐,我看。也不见得是你先前没病,你方才不也说,是今个起身后才感觉好一点儿了,不定是今个突然痊愈了?”
朱氏听了这话。老半天的,开口道:“我想是这样了。”
关倩倩又道:“既然大姐身子好了,明后个可能去办聘礼?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。“大姐可别笑话我心急,原本也不是我急着,是我大哥那头等不及催起了,成日在屋等着朱大姐下聘,昨个又托人带话来问一次。”
见朱氏没吭声,又说:“大姐大病初愈,要是行走还不利索。只管开口,我跟卓秀两个左右能帮衬上。”
朱氏突然起了身,沉着脸儿说:“倩倩,你今个来的意思,我已经瞧明白了。”她顿一下。“下聘的事儿,容我再思量思量。”感觉到这话儿不妥,忙又加一句,“总也不好亏待了阿如,还要再思量个。”
关倩倩点点头,“那成。”她起身,告辞道:“铺子里事儿多,我也就不多耽搁了,明后个再来。”
朱氏一听她说明后个还来。便知道下聘这事儿,关家逼的这样紧,是卯上了。
下意识的,先在脑中寻思着一会儿去县丞府上,见着锦研后,如何去试探试探她的心意。
眼下。锦研的心思比什么都重要,但凡锦研对宣哥是有几分心意的,她便不用再为难着,不必再被关倩倩逼迫着了!
关倩倩见朱氏蹙紧了眉头,自个还没走,她已经没忍住一脸的忧思,笑了笑,什么也没问,只是叫她别送了,便转身出了门。
回去的路上,心里说不上是惋惜,还是如释重负?
她心里有些不忍,回到铺子时,对如意隐去了朱氏今个对婚事的种种态度,只是告诉她,郎中给朱氏把了脉,认为朱氏没生病,她也亲口答应下这几日便思量着下聘,至于到底下不下聘,她也说不清,只有再等一等瞧了。
如意点点头,说是该难过的,昨个夜里已经难过一回,最坏的打算昨个也跟她和冯二哥合计过,这几日,即使真明确了朱婶有旁的打算,她也没什么受不住的,只是宣哥那头,她还想再去见一见。
关倩倩知道如意仍放不下陈宣这几年对她的承诺,仍不愿相信陈宣真正变了心。本想去拦住她,劝说她,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即使陈宣心意没变,即使昨个他跟锦研只是一场误会,只消确定了朱氏这一段日子的所作所为,这门婚事任谁也不可能再支持。毕竟,朱氏这一番背地里作为,还算什么恩师?这么些年两家的交情她已经不看重,更做了对不住如意的事儿,今后怎么还担的起如意的孝顺?
婚事必然也就作罢了!
可转念又想,人若是对一件事从没有期待,怎么也不会失望,阿如跟陈宣要好了这么些年,几年前便早早知道了今后的婚事,难保她这些年没在心里头时时念想着,眼下突来的变故,她心里必定是难以接受的。
盼了几年,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儿,她心里怕是失望透顶,这个节骨眼上,叫她出门去见一见陈宣也好。
如意挎着篮子出门去,先去了集市,买了些个水果吃食,没怎么耽搁的便来到县学。
仍像往常一般站在台阶的角落处,眼睛望着学堂紧闭的大门,心里寻思着,宣哥还有多久下学?
可此时此刻,哪里还有从前每一次等候宣哥的心境?
心里知道,时候尚早,可她还是等不及早早来了。忍不住想道,退亲后,可还会有在县学门前欢欢喜喜等候宣哥的时刻?
她暗暗有些伤感,也许这是最后一次。
等候的空当,她忍不住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儿,想起了宣哥几年前对她说的话儿。
往事一幕幕划过脑海,她忍不住红了眼眶,却不知道宣哥往后是不是也会记起?
也不知过了过久,恍然听见沉闷的大门嗡地一响,她回过神来,一眼望去,便见县学大开了门,知道宣哥马上要下学,忙把难过压在心底,挂上一个淡淡的微笑。
这时的她,面带微笑,哪里看出有半分的伤感?(未完待续。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,欢迎您来投推荐票、月票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动力。)
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揭穿
不多会,陆陆续续便有学子们从学里结伴走出,如意忙向大门处看去。
她盯得仔细,很快便见着陈宣急匆匆的身影,他跨出门槛便急急往外走,也没注意到台阶下头等候的如意,只是走着走着,面前忽然斜斜走来个人,他一瞧,脚步就顿住了,眼睛里闪过片刻的吃惊,随即放慢脚步,慢慢朝她走去。
“阿如,你今个怎么来学里?”他微皱着眉头,显然见了如意,意外大于惊喜。
见如意挎着个篮子,依稀瞧见里头搁着几颗蜀子,似乎还有黄橙橙的梨,眼神一滞,忍不住问:“阿如,你怎么带些水果来?”
如意笑一下,“宣哥,我今个得闲,买了些吃食,咱们上外头玩一圈不?”
陈宣一愣,半晌才点点头,只是脸上并不欢快,反倒有些闷。
如意仔细瞧着他的脸,瞧出一些端倪,便轻声问:“宣哥,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?有事儿的话,我就不耽搁你办正事呢。”
陈宣闻言,呆呆看着如意,见她笑容质朴明朗,半晌,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愧疚,他抿嘴笑笑,“没什么事儿。”又强打起精神问:“阿如,你想去哪?”
如意笑一下,抬脚往西边走,“也没什么固定去处,咱们算走,算说说话儿?”
陈宣点点头,脚步跟上她,只是惦记起昨个与锦研的约定,心头不由有些焦急,可不知怎的。这时却不愿叫如意失望,心里知道,这时若寻个借口离去,便是做了对不住如意的事儿。一时之间,虽然为难,却也只是硬下头皮默默走着。好一阵子没出声儿。
如意笑着问问他朱婶儿身子好点没有,却半晌不见他答,只是见他眉头微蹙,一脸的神思不定,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,再次问:“宣哥,你是不是有急事儿?”
陈宣一愣。这时刻,眼瞧着如意眼睛里的关心,自责着自己竟在这时惦念着别人,心里更加愧疚,马上摇摇头。抿唇道:“阿如,是我不好,这下,我再不走神了,你说什么,我都听着。”
眼见如意往西街走,忍不住问:“阿如,咱们去哪?”
如意突然转头看他,笑一下。“宣哥,我听说城西有个凉亭,建在山坡上,东风一吹,亭里凉爽,在里头纳凉特别舒坦。咱们去瞧瞧,要是没人的话,咱们也坐一会儿不?”
陈宣登时一怔,不由转头看她,吃吃地问:“阿如,你怎么想着去城西凉亭了?”
如意冲他皱皱鼻子,露出个调皮的笑,“宣哥,你去过城西凉亭不?”
陈宣本要说去过,可想起若如意询问起来与谁去,可该怎么说?因此话到嘴边,迟疑了一下,最终轻轻摇摇头,低声说:“我平日念书,哪有功夫去。”
如意轻轻咧开嘴笑一下,不由分说拉起他的袖口,“宣哥,今个天气好,你又没去过,咱们一块去逛逛。”
陈宣见她一脸的兴致勃勃,不由失笑,点点头,顺着她往前走去。
一路上,便听如意说着了,“我今个专门买了水果,还买了些熟食,全是你喜欢吃的,又怕咱们闷着,还带了几本书来,一会儿去亭子里坐着,边吃边说话儿,你同我讲讲你在学里做那些诗,好不好?”
陈宣轻点点头,不知怎的,便想起了昨日跟锦研小姐那一聚,初初见面,交谈起来,竟与她极为投机,锦研小姐多才多艺,临别前,两人仍有说不完的话儿,锦研遗憾着不曾带古琴与画卷来,便约他今个下午聚在城郊碧水湖,想到眼下自个竟不能赴约,他便懊恼不已。
如意见自己一说起吟诗,陈宣便神游天外,眼睛黯了黯。
陈宣并没发觉,只是一路上,多了几声自己也不曾发觉的低叹。
走着走着,如意脚步突然一停,转头瞧瞧陈宣,笑笑,“宣哥,都到了呢,你怎么木木的,也不瞧瞧四处的风景?”说着,她蹲下身,摘下一朵格桑花,朝他扬一扬,“宣哥,你看,这花在咱们村里到处都是,自来县里,没见着这么大一片格桑花地呢!”
陈宣这时抬头,只见凉亭已在面前了。
他强打起精神笑笑,“这野花咱们北边多的是,有什么好?既比不得牡丹富贵,又比不得芍药艳丽,论风骨不及梅花,淡雅不及荷花,气魄又不如苍柏,实在是默默无闻,索然无味的很。”
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,他便怔住了。
心里寻思着,他本是想跟如意多些交流,别沉闷着,可是不知怎么的,一开口,说出的话儿却带了几分刻薄。
他很快走到阿如跟前,带着几分愧疚柔声说:“阿如,我今个是怎么了,本想陪一陪你,却说些大煞风景的话儿来。”
如意摇摇头,好脾气地笑笑,“宣哥,没事儿。”
她挎着篮子转身往亭子里去,把篮子里的吃食一一往石桌上摆,招呼陈宣,“宣哥,过来坐。”
陈宣迟疑一下,脚步缓慢地走上前去,掏出帕子擦擦石凳,慢吞吞坐下。
如意掏出帕子擦一个梨递过去,认真地看他:“宣哥,你与我说说,你最近心里头是不是有不痛快?”
陈宣摇摇头,“哪有不痛快?也就是惦记着我娘的病能早些好起来。”他很快想到,他娘的病一好,马上便要置办彩礼,下聘,他从前明明是盼望着的,可着时候,心里莫名起了一丝逃避,连忙住了嘴,只是看看如意,“阿如,你怎么这么问?”
如意微微一笑,“宣哥,我看你这几日不欢快,昨个碰见你。你就像是有了心事了。”
陈宣叹一下,感慨地笑了,“阿如,你成日忙着绣花。竟然也会这么仔细着我?”
如意耸耸肩,“宣哥,往常是我疏忽着你了。那你今日给我讲讲你在学里的趣事?”
陈宣这时却没什么心情说这些,只是摇摇头,“阿如,这些事儿,以后慢慢同你讲。”
如意又把几本书取出来,“宣哥,我只认些字儿。对这些书本,却从也没仔细钻研过,这几本还是上个月冯大哥从书局里挑来几本入门书,有三字经,有百家姓。还有……”
陈宣笑笑,“阿如,难得风景这样好,做什么读这些书?不如我给你吟一首诗,这诗是我前几日作的。”他口气稍微有些欢快,只是刚准备开口吟,不知怎的,却忽然一泄气,摇头道:“算了。就算我吟了,你也不感兴趣,往日我要念诗给你,你总是借口去绣花。”
如意一愣,这时候,脑中登时回忆起几个场景。似乎就是宣哥说的这样了,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,半响的,低声说:“宣哥,在屋那时候,我怕学不好绣花惹得朱婶不高兴,也想多学本事今后上外头做绣娘,心思只放在绣花上头去了。”她脸上有些无辜,有些不知所措,“等来了县里,铺子每日少不了张罗,自跟州府绣庄有合作后,每天更是加紧的忙起来,生意忙,我手头里事多,难免没顾着你,也就疏忽了你喜欢的那些事儿。”她有些不解,“可宣哥,你往日也不把话儿挑明了告诉我,只要你说……”像季哥那般的,什么心思只管告诉她,她若不从,便迫着她,每每叫她无奈却又只得照办……
她很快把季哥在脑中挥去,接话道:“我的意思是,我是个沉闷的,有些无趣,可宣哥你一直是活泼的,往常我做的不好,你做什么不对我直言。”
陈宣闻言,沉默了好一阵子,感叹地说道:“阿如,这不怪你,我现在知道,人无完人,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点,也有她的不足之处,你本就是个沉沉稳稳的性子。”说着,她看向如意手里的那一朵淡黄|色的格桑花,“就像这格桑花,再怎么浇灌着,也不能成为一朵牡丹花。”
他说这些话,似是很有感触,他只当如意懵懂不知,却不知,如意听明白了。
她微微一笑,出其不意地说道:“我是格桑花,锦研小姐是牡丹花。”
陈宣顿时大惊失色,他惊讶地站起身,瞪大眼睛看着如意,瞠目结舌半响,脸就红了,“阿如……你……”
这时,如意忽然收了笑,她摇摇头,低声说:“宣哥,我也知道一个道理,什么东西,没得到时,总是无比稀奇美好的,到了手,便再不能使人提起兴趣,你说,对也不对?”
陈宣登时反应过来,他拼命地摇着头,一脸紧张地看着如意,“阿如,不是那样的,我只是借着花比喻两种不一样的人,我不是说你不好。”
他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了,“阿如,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,你又怎么会知道锦研?”
如意偏过脸儿不接他的话,半晌才抿抿唇,眼睛盯着地面说:“宣哥,我一点也不傻,你总当我不明白,说些朱婶对我要求严格的话儿,我却一直知道朱婶的心思,知道朱婶不愿意我高攀了陈家。”
陈宣呆住了,这时刻,竟半句也答不上来。
如意又道,“宣哥,也许你本就用错了心思,我听你方才不由自主说出的话儿,知道你喜欢的是牡丹花
shubao2